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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一  (第3/3页)
何熬过来的?    一股浓重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,视线瞬间模糊。    你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细嫩的软rou,用那点锐痛逼迫自己将泪水逼回眼眶。    不行,不能哭。    今天是省亲的大日子,是徐家,是母亲盼了六年的日子。    你深深吸了一口气,轿厢里沉郁的龙涎香呛得喉头发紧。    你微微侧首,声音带着竭力维持的平稳,透过轿帘的缝隙传出:“漱玉。”    “奴婢在。”轿外立刻传来贴身侍女漱玉清亮而恭敬的回应。    “还有多久?”    “启禀娘娘,”漱玉的声音清晰地传来,“前头已能看到府门前的石狮了,最多一刻钟便到。”    你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指尖在袖中无意识地捻着一方早已被汗浸湿的旧帕子——那是母亲在你幼时亲手所绣,一只憨态可掬的胖鸭子,是你在深宫无数个夜晚里,唯一能紧握的慰藉。    犹豫了一下,你还是问出了口,声音压得极低,几乎被轿外仪仗的脚步声淹没:“今日……张大人,可在护卫之列?”    轿帘外沉默了一瞬,漱玉的声音再次响起,带着一丝小心:“回娘娘,张大人行踪向来隐秘,奴婢实在不知他今日是否随行。不过……奴婢看过护送的名单,上面……并无张大人名讳。”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你闭上眼,将身体更深地陷进软垫里。    思绪纷乱间,轿身猛地一顿,稳稳落地。    随即,震耳欲聋的锣鼓铙钹声、喜庆的唢呐声从四面八方涌来,瞬间将你淹没。    轿帘被漱玉从外面轻轻掀起一角,明亮得有些刺眼的光线涌了进来。    小太监早已跪伏在地,将金漆脚凳放得端端正正。    你定了定神,扶着漱玉伸进来的手臂,缓缓起身,弯腰步出凤舆。    双脚甫一踏上徐府大门前那光洁如镜的汉白玉地面,眼前的一幕便让你心头剧震。    徐府那两扇朱漆大门洞开,门内宽阔的庭院里,黑压压跪满了人。    最前方,祖父徐嵩一身深红色一品仙鹤补服,须发全白,却依旧腰背挺直如松,双手交叠举于额前,以最隆重的臣子之礼,深深叩拜下去。    他身后,是徐家所有有头有脸的男丁女眷,穿着最体面的吉服,依着辈分尊卑,齐刷刷地跪伏在地,鸦雀无声。    “臣徐嵩,率徐氏阖族,恭迎贵妃娘娘凤驾!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!”祖父苍老浑厚的声音响起,清晰地穿透了喧嚣的乐声,砸在你的心上。    那一声“贵妃娘娘”,像一根冰冷的针,瞬间刺破了你努力维持的平静。    眼前跪着的,是自幼将你捧在手心疼爱的祖父,你踉跄着上前几步,双手用力托住祖父的手臂,声音带着颤抖:“祖父!快起来!您快起来!折煞杳杳了……”    你用力搀扶,徐嵩这才顺势起身。    他抬起眼,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里,一瞬间也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——有真切的激动,有深藏的忧虑,更多的是一种被岁月和权势磨砺出的悲凉克制。    他深深地看了你一眼,那目光仿佛有千言万语,最终只化作一句:“礼不可废。娘娘一路辛苦。”    你强忍着翻涌的情绪,目光急切地在祖父身后那些垂首跪拜的女眷中搜寻。    当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映入眼帘时,你浑身猛地一颤,几乎站立不稳。    母亲……她跪在女眷前列。    曾经如墨的黑发,如今已掺进了刺目的银丝,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心碎的光泽。    记忆中丰润饱满的脸颊凹陷了下去,刻上了深深的皱纹。    她穿着簇新的命妇礼服,但那华贵的衣料也掩盖不住那份深入骨髓的憔悴与沧桑。她一直垂着头,身体在微微发抖。    “娘娘,请移步。”漱玉的声音在耳边适时响起,带着提醒。    她稳稳地扶住你的手臂,力道恰到好处地支撑着你,也传递着一个无声的信号——    你是贵妃,你属于皇帝,属于宫廷的规矩。    你深吸一口气,指甲再次狠狠掐入掌心,将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逼退。    在漱玉和另一名宫女的搀扶下,你挺直脊背,维持着贵妃应有的雍容气度,一步步,缓缓踏过那道阔别六年的陌生门槛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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