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章 永生  (第3/4页)
医师告诉我们一切可能的状况。这堂课上得太快。    彷彿刚讲完一个章节,就立刻面对突如其来的申论题。    我们茫然地望着眼前的画面,迷惘不已。    我放下饭盒,按铃呼叫护理站的人员。接着开始打电话通知立花的母亲,    打给关心他的朋友们。那么多的电话。连络变成一种漫长无边际的精神折磨。    他母亲是头一个赶来病院的。她原本给我很冷漠的印象,而今却站着,    靠着墙壁,眼睛瞪得大大的,面色古怪地看着她陌生的儿子。    她拿着皮包的手在发抖。    我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腕,轻声告诉她,没事了。    已经没事了,立花走得很平静。你看看他的表情,他不再痛了。    立花的母亲呆呆地坐下来,说:「我心里都没有什么感觉,奇怪,    可是我身体一直在发抖。」    我不断安慰她没事的。    那就像魔咒一样,同时,我觉得我也在催眠自己。    接着我回到病房,帮忙护理人员清洗尸体,更换死者衣物,将病床整个移到安息室。    葬仪社的人很快便来谈妥了,刚好有空档,可以立刻处理火化以及入丧。    银饰店的老主顾,听到立花的死讯,纷纷开车赶来病房,还有立花的朋友们,    都在天亮前抵达立花床边。    等待日出的时候,肚子不可思议地飢饿起来,我对着冰冷的尸体,    默默吃完凉掉的晚餐。世界变得不真实,总觉得就像做梦一样,    令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累得在床边不小心睡着了。    即使整晚在医院面对立花的尸体,清晨望着他睡在冰柜里,被葬仪社的人带走;    隔日坐在闷热的停棺室发呆,让不知道有没有吃过尸水的苍蝇爬在我脸上,    还是没有真实感。    我以为自己会大哭,但我没有,祇是恍惚与茫然。    敲定丧礼方式后,追思礼拜、公祭、家祭及火化,转眼结束。    手里捧着骨灰盒,搀扶立花病体似的,我小心翼翼。    ......记得他生病时变得那样轻,我以为不能更轻了。    「我们家没办法安置他。丈夫绝对不会同意的。」立花母亲流泪对我鞠躬:    「到最后还这么麻烦您,真是对不起。感谢您为这孩子做的一切。」    「没关係。」我低声回答:「我会照顾立花。」    望着怀里的骨灰盒,心底有些感伤。    或许是对孩子有所亏欠吧,立花母亲丧礼选用的东西,都贵得令人咋舌。    但这又有什么用呢?一切,都已经化为灰烬了。    结束了火葬,彰秀开车送我回家。到家已是深夜。皮鞋脱下时,脚起了许多水泡,    既肿又红。打开冰箱搜索,空荡祇剩一瓶酒。开了酒,我坐在沙发上。    彰秀没有阻止我,祇是安静地陪在一旁。    只一个葬礼,我就忘记了许多!    该补买的生活用品,该吃的早餐与中餐,该接的电话与找工作---    但是为什么,过去与立花相处的影像,还会歷歷在目?    把苍蝇从停棺室的透明冰柜上刷掉,这是最后一次能为他做的事。    我那时为什么只是像紧缠尸体的蔓生植物,怔怔地在阴影里孤坐?    时间晚了,眼睛很红很痛,可是睡不下去。    身体累了,摊在沙发虚软,仍然睡不下去。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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